沈青梧的剑刚抵住那人咽喉时，正听见他嘴里叼着的桂花糕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“姑娘这手劲，不去打铁真是屈才了。”那人仰着头，发带松松散散垂在肩头，
明明被剑尖指着要害，眼里却闪着促狭的光，“不过话说回来，深夜私闯民宅还持械威胁，
江湖规矩里，这得算哪一条？”沈青梧皱眉收剑。她追了这伙偷了赈灾银的悍匪整整三日，
好不容易摸到他们藏身处，翻墙进来却撞进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怀里。此人穿着月白锦袍，
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，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贵闲人，偏生此刻正蹲在地上，
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块沾了灰的桂花糕，吹了吹还想往嘴里塞。“这里是匪窝。
”沈青梧冷声道，“不想死就赶紧走。”“匪窝？”他挑眉起身，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，
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股说不出的潇洒，“那可巧了，我也是来‘拜访’他们的。
”说罢突然凑近，温热的气息扫过沈青梧耳畔，“姑娘方才翻墙的姿势很飒，
就是落地时差点踩碎我新做的机关盒，赔一个？”沈青梧反手将剑鞘砸过去，被他轻巧避开。
这人身法极好，却偏偏空着双手，腰间连把匕首都没有。她正疑惑，
院外突然传来粗嘎的笑骂声，正是那伙悍匪回来了。“躲起来！
”沈青梧拽着他往假山后缩，手腕却被他反握住。他的手指修长温热，带着淡淡的墨香，
沈青梧莫名觉得耳根发烫，刚要挣开，就听见他在耳边轻笑：“姑娘内力不错，
就是握力差了点——当心，他们往这边看了。”悍匪们扛着酒坛往正屋走，
领头的络腮胡一脚踹开房门，骂骂咧咧地清点着银箱。沈青梧正盘算着如何下手，
忽然感觉掌心被塞进个冰凉的小物件，低头一看，是枚镂空的铜哨，哨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。
“等会儿打起来，吹这个。”那人凑在她掌心呵气，痒得沈青梧差点松手，
“我虽手无寸铁，却能让他们的刀都变废铁。”沈青梧挑眉。这人说话总带着股骚气，
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可信。她握紧铜哨，见悍匪们开始分赃，猛地拔剑出鞘，
剑光如练直刺络腮胡后心。“有刺客！”悍匪们乱作一团，刀剑相向而来。
沈青梧剑招凌厉，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，眼看一把钢刀就要劈到她肩上，
忽听“嗡”的一声轻响，所有悍匪的兵器竟同时脱手，**地里直挺挺地立着，
像是被无形的手钉住了。络腮胡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，
沈青梧趁机点了他穴道。她回头看向假山后，那人正摇着折扇慢悠悠走出来，
扇面上“手无缚鸡之力”七个字格外显眼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沈青梧指着那些插在地上的兵器。“雕虫小技。”他收起折扇，
指尖在兵器上一点，那些精钢打造的刀竟像面团似的软了下去，“我这人没别的本事，
就擅长让硬的变软，让直的变弯。”说罢冲沈青梧抛了个媚眼，
“姑娘要是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想处理，随时找我。”沈青梧的耳根又开始发烫。
她踢了踢软成面条的钢刀，突然意识到这人恐怕不是什么富贵闲人。将悍匪捆送官府时，
沈青梧才知道这人叫苏软。听着像姑娘家的名字，偏生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，
走在路上能让卖花大娘多塞两朵玫瑰。“沈姑娘可知，这批赈灾银里掺了假？
”苏软蹲在银箱旁，指尖捻起一块银子，对着阳光照了照，“外层是银，内里灌了铅，
这手法倒是别致。”沈青梧皱眉。她追查这伙悍匪半月，竟没发现银子有问题。
“能在官银里动手脚，背后定有大人物。”苏软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，
“沈姑娘打算查下去？”“分内之事。”沈青梧握紧剑柄。她师父临终前嘱咐，
要守好这方水土，不让百姓受苛政之苦。“可你知道对方是谁？”苏软忽然凑近，
压低声音，“江南盐运使，李嵩。”沈青梧瞳孔骤缩。李嵩是朝中重臣，
据说与当今丞相沾亲带故，寻常江湖人根本不敢动他。“我劝你别趟这浑水。
”苏软的语气难得正经，“李嵩手段狠辣，去年有个御史想参他，结果半夜被人打断了腿，
至今还瘫在床。”“那又如何？”沈青梧抬眼，目光锐利如剑，“难道因为他位高权重，
就放任他克扣赈灾银，看着百姓饿死？”苏软看着她眼里的光，忽然笑了：“也是，
像沈姑娘这样的硬骨头，大概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。”他从袖中摸出个锦囊递给她，
“这里面是李嵩的账本，记录着他三年来贪墨的数目，你拿去找巡抚，或许能起点作用。
”沈青梧接过锦囊，触手冰凉，里面似乎是油纸包着的硬物。她正想问这账本从何而来，
苏软却突然转身，冲街角挥了挥手。那里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，见他招手，
竟偷偷塞过来个纸条。“看来李嵩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。”苏软看完纸条，
将其塞进嘴里嚼了嚼，“沈姑娘，要不要跟我玩个捉迷藏？”话音刚落，
街角就冲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人，手里的刀闪着寒光。沈青梧拔剑迎上，却被苏软拉住。
“别用剑。”他从腰间解下条丝带，手腕一扬，丝带如灵蛇般卷住为首那人的刀，
轻轻一拽，那人便踉跄着撞向同伴，“用这个，不伤人性命。
”沈青梧看着那条轻飘飘的丝带在苏软手里变幻莫测，时而化作软鞭缠住兵器，
时而绕成圆圈困住敌人，竟比她的剑还管用。她依样画葫芦解下腰带，学着苏软的样子挥舞，
虽不及他灵巧，却也打得黑衣人节节败退。“沈姑娘学东西真快。”苏软一边应付敌人，
一边还不忘调侃，“就是腰带系得太松，当心走光。”沈青梧手一抖，腰带差点脱手。
她瞪了苏软一眼，却见他突然朝自己身后使了个眼色。沈青梧会意，
侧身避开身后袭来的闷棍，反手用腰带将那人捆了个结实。等黑衣人都被捆成粽子，
苏软才拍了拍手：“搞定。”他蹲在被捆的头目面前，笑眯眯地掏出个小瓷瓶，
“这是痒痒粉，撒一点能让你笑三天三夜，招不招？”那头目刚要嘴硬，
苏软已经倒了点粉末在他脖子里。不过片刻，那头目就笑得涕泪横流，
一边笑一边喊：“我说！我说！是李大人让我们来灭口的！
他还说要把账本抢回来……”苏软听得津津有味，还时不时点头附和。
沈青梧看着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，忽然觉得这人手无寸铁，却比谁都危险。
拿着账本找到巡抚时，沈青梧才发现自己又被苏软摆了一道。那所谓的账本竟是假的，
上面记着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，气得巡抚差点把她打出去。“你早就知道账本是假的？
”沈青梧找到苏软时，他正坐在酒楼窗边，慢条斯理地喝着茶。“不然呢？
”苏软放下茶杯，冲她眨了眨眼，“真账本要是那么好拿，李嵩还能安稳做他的盐运使？
”“那你给我假账是什么意思？”沈青梧咬牙。“引蛇出洞啊。”苏软指了指窗外，
“你看，李嵩的人是不是跟着来了？”沈青梧探头一看，
果然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酒楼外徘徊。她刚要发作，却被苏软按住肩膀。“别急。
”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木盒，打开一看，里面竟是只机械鸟，“这是我新做的玩意儿，
能模仿人声。等会儿我们假装要去拿真账本，让它带着假消息引开他们，
然后……”“然后我们去李府偷真账本？”沈青梧接话。“聪明。
”苏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，“不过李府守卫森严，硬闯肯定不行。得用点巧劲。
”他凑近沈青梧，低声说了几句，听得她眉头渐渐舒展。入夜后，李府果然乱了起来。
那只机械鸟带着假消息飞到后花园，引得守卫们团团转。沈青梧和苏软趁机从排水道潜入，
一路避开巡逻的守卫，顺利摸到了李嵩的书房。“账本应该在暗格里。
”苏软在书架上摸索片刻，忽然按住一本《论语》转了半圈，书架缓缓移开，
露出后面的暗格。暗格里果然放着个铁盒，苏软拿出一串细如发丝的铜针，
三两下就把锁打开了。里面的账本是真的。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李嵩贪墨的数目，
还有他与朝中官员勾结的证据。沈青梧刚要把账本收好，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。“不好，
有人来了！”沈青梧将账本塞进怀里，拔剑戒备。苏软却突然把她往书架后一推，
自己则坐在书桌前，拿起支毛笔假装写字。门被推开，李嵩带着两个护卫走了进来。
“苏公子深夜造访，不知有何贵干？”李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软。“李大人这话说的。
”苏软放下毛笔，慢悠悠地起身，“我不过是听说大人新得了幅王羲之的真迹，
特来一饱眼福。”“哦？苏公子消息倒是灵通。”李嵩的目光在苏软身上打转，
“只是不巧，那幅字被我收起来了。”“那真是可惜了。”苏软叹了口气，
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架后的沈青梧，“既然如此，我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。
”说罢转身要走，却被护卫拦住。“苏公子别急着走啊。”李嵩阴恻恻地笑了，
“我听说，白天有人拿着假账本来找巡抚，那账本上的字迹，倒是和苏公子有几分相似。
”苏软挑眉：“李大人这是怀疑我？”“不敢。”李嵩挥了挥手，“只是想请苏公子留步，
喝杯茶再走。”眼看就要露馅，沈青梧正想动手，却见苏软突然笑了：“喝茶就不必了。
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大人一个秘密。”他凑近李嵩，低声说了几句。
李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，挥手让护卫退下。“苏公子……所言当真？
”李嵩的声音都在发抖。“自然。”苏软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大人好自为之。
”说罢转身离开，走到门口时还回头冲书架后眨了眨眼。沈青梧等李嵩离开，
才从书架后出来，满肚子疑惑地跟着苏软出了李府“你跟他说了什么？”路上，
沈青梧忍不住问。“我告诉他，他藏在床底下的金条，被老鼠啃了个洞。”苏软笑得狡黠，
“对付这种贪官，就得用他们最在乎的东西吓唬他们。”沈青梧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，
忽然觉得这人虽然骚气，心思却比谁都通透。李嵩被扳倒后，江南百姓拍手称快。
沈青梧本想就此告辞，却被苏软缠上了。“沈姑娘去哪儿？带上我呗。
”苏软背着个小包袱，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，“我虽然手无寸铁，
但会修屋顶、通下水道、还会做机关鸟逗你开心，带上我不亏。”沈青梧被他缠得没办法，
只好让他跟着。两人一路往南走，路上遇到不少奇事。有次经过一个小镇，
镇上的水井突然冒出黑水，百姓说是闹鬼。苏软却蹲在井边看了半天，说井底下有东西。
“什么东西？”沈青梧问。“暂时保密。”苏软冲她眨眨眼，“等晚上我带你去看看。
”半夜，两人偷偷来到井边。苏软放下一个带着滑轮的篮子，让沈青梧坐进去。
“你要干什么？”沈青梧警惕地看着他。“下井探险啊。”苏软笑得灿烂，“放心，
这篮子结实得很，就算掉下去，我也会跳下去救你。”沈青梧被他半推半就地塞进篮子，
缓缓降到井底。井底果然有个暗洞，里面藏着十几具骷髅。苏软用带来的火把照亮，
发现骷髅身上都穿着官兵的衣服。“看来是被灭口的。”沈青梧皱眉，“这井里的黑水，
恐怕是有人故意放的，想掩盖真相。”“聪明。”苏软从骷髅身上摘下个令牌，
“你看这令牌，是三年前围剿山贼的官兵留下的。我猜是有人私吞了剿灭山贼的赏银，
把知情的官兵都杀了扔到井里。”两人顺着暗洞往外走，竟走到了镇外的一座破庙里。
破庙里有几个黑衣人正在分赃，看到他们突然出现，吓得拔刀就砍。沈青梧拔剑迎上，
苏软则在一旁摆弄着什么。“小心！”沈青梧一剑逼退一个黑衣人，
却见另一个黑衣人举刀砍向苏软。她刚要去救，却见苏软脚下突然弹出个铁网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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