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切成块上餐桌。

羊肚焖饭。
逛旧书摊收集老菜谱是我一大爱好,前不久淘来一本宁夏文史资料,里面介绍了一些宁夏传统小吃,其中就有羊肚焖饭。羊肚焖饭是宁夏的传统菜肴,也是同心人的看家本领。如今虽已不多见,但这口浓郁鲜香,仍承载着一方风土人情,是实实在在的宁夏老味道。
传统做法里藏着老味道
羊肚焖饭这道菜的精髓在于往羊肚里填肉馅,肉馅选用上好的羊肉切成拇指盖那么大,用酱油、食盐、味精、花椒水、葱丝、姜末等腌渍,然后用淘净的糯米拌匀,塞入提前收拾干净的羊羔嫩肚内,用线缝扎后下锅内烹煮。待肚包发鼓时,再用筷子在上面扎穿几个洞眼,以免水汽胀破。熟透后,捞出置凉,吃时切片再上笼蒸热,或直接加醋或蒜泥或辣椒油凉拌,肉香、烂软,鲜美无比。
这道菜有三大看点:首先是调味料的选用,既没有老干妈,也没有十三香,更没有味极鲜,而是用传统佐料提味、祛腥,形象虽差,但味香。为什么现在人老抱怨饭馆里的菜中看不中吃,越来越不香了?道理很简单:下猛料,欲弥盖彰。第二大看点,那就是糯米的选用。好的糯米搭配羊肉,不油不腻,健脾养胃,香极了。之前吃过羊肉糯米烧麦,就馅儿来讲,与羊肉焖肚饭有异曲同工之妙,不同的是,一个用馄饨皮来包,另一个则用嫩羊肚。第三大看点,那就是用完整的嫩肚包肉,在各色盛器流行的当下,也算是稀罕,我们常说酒囊饭袋,瞧,这就是饭袋。
以前我吃过同心食府的羊肚焖饭,后来随着时光迁延,这道菜渐渐被其他菜系挤到一边去了,再后来,固原、同心等本地传统菜气势上升,占据了半壁江山,诸如羊肚焖饭等特色菜又被一些餐厅重新拾捡了起来。不过好多餐厅用大米代替了糯米,用牛肚代替了羊肚,用蒸锅代替了土灶,用清蒸手法代替了焖制,而那种原始拙朴的真味也多少被替代了……
宁夏的羊肚焖饭也并非本源
如果对一种美食追根究底的话,宁夏的羊肚焖饭也并非本源。
在新疆,这是一道具有原始风味的传统美食。它最早起源于游牧生活的哈萨克族人。取材因地制宜,烹煮方便。最初做这道菜,新疆人要在地上挖个土坑,然后捡一些干柴丢进坑里点燃,待木柴燃尽形成炭灰后,把装有羊肉的肚包扔进去,用土埋实,时辰一到再刨出来,浓香四溢哪。而且选用不同的木柴,焖制出来的羊肚饭其味也不尽相同。遗憾的是,即使在新疆,当下人们早已不会去吭哧吭哧地挖土坑了,土坑已经变为烤箱,或者,肚包被锡纸和泥巴伪装起来,放在馕坑里焖制。
与新疆不同,藏族人对羊肚焖饭有新的理解,并有一个美妙的名字:多食合。烹制的时候要用到石块,他们将烧热的鹅卵石投进羊肚里,然后再塞一勺调料拌好的肉块,再投一块烧石,再塞一勺肉块……相当于石肉混装,最后用绳子将肚口死死地扎住,在烧石的作用下,羊肚热气快速膨胀,肉块历经焖制后,其味咸香无比,妙不可言。
人类对待食材,历来尽其所长所能,对“上品”材质的选用一向游刃有余,对杂碎这样的“下品”也是穷其所有。肠肠肚肚的羊杂更是如此,甚至不惜蘸上艺术的淬火。我小时候见爷爷把羊肠洗净晒干,然后绞紧制作成二胡的琴弦,触摸有张力,手感很柔和,且音色丰富饱满,接近人声。用羊肠做乐器,是人类共享的文明,直至十九世纪,羊肠弦还是提琴类乐器的唯一选择。即使是现在,羊肠弦装配在名贵的古意大利提琴上,迷人音色仍是其他琴弦无法取代的。
从地窖救荒粮到“彭斯之夜”主菜
说到底,诸如羊肠弦,人类赋予其艺术的价值,但并未构成生活中的主流,而肠肠肚肚以其固有的特性,成为风味独特的美食。
苏格兰有一种叫哈吉斯的肉馅羊肚跟中国的羊肚焖饭相似,就是把羊肉块以及羊肺、心、肝、肠等内脏与麦片以及香辣调味料搅拌后,填到羊肚子里烧煮而成,配土豆泥和萝卜,吃的时候一口哈吉斯一口威士忌,咸辣腥碎,其味浓呛,想想都觉得这份“黑暗”料理难以下咽。怪不得法国前总统希拉克对哈吉斯的评价是“大倒胃口”。而吃过哈吉斯的中国人通常会说这玩意:不咸不淡,腥啦吧唧。
要说起来,这道菜跟歌曲《友谊地久天长》的词作者、诗人罗伯特·彭斯有关,作为穷人的代表,彭斯对哈吉斯赞誉有加,并写了一首咏物诗《致哈吉斯》,因为在苏格兰人极度贫困的时候,羊杂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。据说当地人每年把羊杂藏在冰冷的地窖里,遭遇荒年时,就取出来熬汤或者做成肉馅羊肚来充饥。
时至今日,苏格兰人为了纪念伟大的诗人罗伯特·彭斯,每年1月25日诗人生日这天,都会庆祝“彭斯之夜”,并在晚餐上分享哈吉斯。现在,诗人和这道菜都已经成为苏格兰的灵魂。
通讯员 王西平/文